【古典诗词，新鲜解读】
罗隐《蜂》：蜜蜂采花酿蜜，诗人各种感慨
丁启阵
不论平地与山尖，无限风光尽被占。
采得百花成蜜后，为谁辛苦为谁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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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隐（833—909）浙江新城（今富阳新登）人，原名横，字昭谏。后因屡试不第，愤而改名为隐。罗隐曾祖父、祖父和父亲都做过县令、县尉之类官职。罗隐年轻时才气横溢，人称“江东才子”，但十次应试十次落榜。接着的十六七年，为了寻找进身机会，到过陕西、河南、山西、江西、湖北、湖南、四川、安徽、江苏等省，但转了一大圈，失望而归。
五十岁那年，罗隐的命运出现转机：杭州刺史钱镠辟罗隐为从事，不久改任钱塘县令。从此往后，钱镠辖境的大事记、文告、奏表等，几乎都出自罗隐之手。随着钱镠官职爵位的步步高升，罗隐也由县令升为司勋郎中充镇海节度军判官，再升为任给事中。罗隐感激钱镠的知遇之恩，竭诚辅佐。
罗隐诗文俱佳，许多作品辛辣讽刺时政，真诚关心百姓疾苦；加上他是道家信徒，著作力图提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“太平匡济术”，因而在浙江及以南地区深受百姓景仰，民间盛传他是“地仙”，是“真龙天子”。玉皇大帝怕他当了皇帝，会搅乱乾坤，调遣天兵天将把罗隐浑身的仙骨都换掉，只留下牙床骨没能换掉。因此罗隐便成了“圣贤嘴”，说什么都灵验。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他说话灵验的神奇故事。
2
诗的字面意思不难理解。前两句描写蜜蜂到处采花酿蜜的情形，平地山巅，无远不至；后两句表达关切之情，提出劳动成果为谁所得（享用）的疑问。
因为这是一首使用了比喻或者象征艺术手法的作品，它的思想内容，人们有不同理解。有人认为这是感叹世人追逐利禄；有人认为这是借蜜蜂采花酿蜜之事，赞美劳动者，讽刺窃取他人劳动果实的不劳而获行径。
两种说法，各有道理，也都能跟诗的字面意思扯上关系。
理解为赞美劳动者、讽刺不劳而获行径的，可以举唐张碧《农父》、唐秦韬玉《贫女》、宋梅尧臣《陶者》等诗为佐证。
运锄耕斸侵星起，垄亩丰盈满家喜。
到头禾黍属他人，不知何处抛妻子。
（张碧《农父》）
蓬门未识绮罗香，拟托良媒益自伤。
谁爱风流高格调，共怜时世俭梳妆。
敢将十指夸针巧，不把双眉斗画长。
苦恨年年压金线，为他人作嫁衣裳。
（秦韬玉《贫女》）
陶尽门前土，屋上无片瓦。
十指不沾泥，鳞鳞居大厦。
（梅尧臣《陶者》）
但是，仔细品味，不难发现，这三首诗有不同于罗隐《蜂》中的蜜蜂之处。农父、贫女、陶器制作者，都是底层穷苦百姓，诗人同情劳动者的感情态度都很鲜明，而《蜂》的情感态度和思想指向有些模糊。
感叹世人追逐利禄，可以包含两层意思：一是讽刺世人唯利是图，二是嘲笑世人不懂及时行乐。其结果是一样的，有获得利禄的运，没有享受利禄的命。这种内容的诗歌，也是古已有之。例如《诗经·唐风·山有枢》和汉代古诗《生年不满百》：
山有枢，隰有榆。
子有衣裳，弗曳弗娄。
子有车马，弗驰弗驱。
宛其死矣，他人是愉。
（《诗经·唐风·山有枢》首章）
生年不满百，常怀千岁忧。
昼短苦夜长，何不秉烛游？
为乐当及时，何能待来兹？
愚者爱惜费，但为后世嗤。
仙人王子乔，难可与等期。
（《古诗十九首·生年不满百》）
《山有枢》讽刺一个财主有好衣裳不舍得穿着，有车马不舍得乘坐，等到死了，全都留给他人享用。《生年不满百》奉劝世人要及时行乐，不要吝惜钱财不舍得花——那只会让后人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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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认为除了上述两种理解，还不妨这样解读：这是诗人一生的写照，或者说是诗人自嘲生平。
诗的内容，跟罗隐的人生经历多么相似！
不论平地与山尖，无限风光尽被占：为了追求功名，罗隐十次参加科举考试；为了寻求入世一展抱负的机会，十几年里北上南下跑了大半个中国。高山大川，平原高坡，自然都经历过。
采得百花成蜜后，为谁辛苦为谁甜：得到杭州刺史钱镠的赏识和任用后，罗隐的人生苦尽甘来，浑身才华得以施展。这个时候回首往事，不禁感慨系之，酸甜苦辣，百感交集。
2019-03-04
